儿子的房间始终保持着原样，窗帘还拉在半开的位置，阳光斜斜地落在书桌一角，照亮了那个掉了只胳膊的奥特曼。

他八岁生日那天，攥着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冲进玩具店，回来时举着这个蓝色奥特曼，额头上渗着汗珠："爸爸，它能打跑所有怪兽。" 那天的蛋糕上，他非要把奥特曼摆在最中间，蜡烛映着他眼里的光，比星星还亮。

后来他生病，化疗让头发掉成了斑秃，却总在护士来查房前，把奥特曼藏进枕头下。"它在保护我呢，" 他虚弱地笑，小手紧紧攥着玩具的腿，"等我好了，带它去踢足球。" 我们都知道那是奢望，却还是跟着点头，看他用没力气的手指，一遍遍地给奥特曼 "整理" 披风。

他走的前一晚，突然精神好了许多，让我把奥特曼放在床头柜上。"爸爸，它说会变成星星来看我，"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"你想我的时候，就看看它。" 我蹲在床边，看着他慢慢闭上眼，手里的奥特曼滑落在被单上，蓝色的塑料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
如今每个周末，我都会给那个奥特曼擦灰。它的胳膊始终没找到，就像我心里那个永远填不上的窟窿。书桌上还摆着他没做完的算术题，铅笔尖断在 "5+3" 的答案处，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

昨夜路过学校操场，听见孩子们的欢笑声，突然想起他总爱在这里奔跑，书包上的奥特曼挂件随着动作甩来甩去。风穿过空荡荡的看台，像是他跑过来时喊的那句 "爸爸快点"，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。

我悄悄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奥特曼，举过头顶。月光落在它残缺的胳膊上，竟像长出了一对翅膀。或许真如他所说，有些告别不是消失，而是换了种方式守护 ——

比如书桌上永远等我擦拭的玩具，比如每个梦里，他举着奥特曼朝我跑来的身影。

抽屉里还锁着他掉的第一颗乳牙，褪了色的红领巾，还有张画着我们一家三口的蜡笔画。画里的我很高，他很小，中间隔着个笑得很傻的奥特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