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老爸,国庆又到了。街上满是喧腾的热闹,可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——原来是少了您在身边。去年这时,咱一家子还坐在马尾船政公园,《最忆船政》的演出画面还在眼前晃;前年国庆更自在,闽清度假山庄的秋阳里,咱边喝茶边唠嗑,那份松快劲儿至今记得。算下来,咱们分开已46天,思念却一天比一天沉。
您老来得女,待我从来是捧在手心怕摔,含在嘴里怕化。这辈子您清廉度日,没给过我大富大贵,却从没让我受半分冻饿,我就是在您这样实打实的疼爱里长起来的。您这辈子只“打”过我两次,从前不懂您的严厉,如今再想,每一下都是怕我出事、怕我走歪的牵挂。
第一次好像是一年级时,我跟伙伴去溪边玩。见别人游泳轻松,大孩子要扶我,我偏逞强说“不用,我自己能游”。脚刚沾到水,就被急流卷走,我在水里沉浮,只能断断续续喊“救命”,幸好被大孩子们拉了上来。傍晚您知道这事,气得用杉树刺打了我几下,声音都在发颤:“还敢不敢?还敢不敢?”那时我只觉得疼,还偷偷埋怨揭发我的伙伴,后来才懂,您那是怕到了极点,急坏了。
第二次是上初二,您正巧是我的数学老师。那天上课我玩尺子入了迷,压根没听您讲课。后来同学说,您停下讲课盯着我看了三分钟,我竟毫无察觉。最后您没办法,拿数学课本敲了我手背好几下。我当时满肚子委屈,跟您怄了整整一周的气。如今我也懂了当爸妈的心情,要是我孩子这样不认真上课,我肯定比您还急,下手更重。
一想起您生病的日子,我心里就堵得发慌。我赶回老家时,您已经在从寿宁去福安的救护车上,我们的车就紧紧跟在后面。那天倒了三趟救护车,才把您送回福州治疗。全程您只跟我说过一句话——在闽东医院的病床上,您声音轻得像要飘走:“早上疼得我,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。”我攥着您的手,强忍着眼泪说:“爸,咱现在去福州,我带您回福州治。”您没说话,只轻轻点了点头。上了救护车您就睡着了,到福州后直接被推进ICU抢救,后来又打了镇定剂、插了管——从那以后,您就没法跟我说话了。就算意识清醒,也只能点头、摇头,或是抬手轻轻握握我们的手,表达您的意思。这样的结局,怎么会没有遗憾呢?好多没说的关心,没陪您做的事,都成了我心里永远的念想。
您刚进ICU时,我们全家录了好多语音给您,全是鼓励的话,让您好好配合医生,说等炎症消了就做下一步治疗。后来医生说等您稳定了下周做造影,我们又录了新语音,跟您说再坚持坚持,做完造影放支架,很快就能出ICU。可真到做造影那天,我们的希望全碎了——您心脏三叉血管的位置没法放支架,只能开刀搭桥。听完医生的话,那种绝望至今记得。可造影后您身体根本扛不住,更别说开刀手术了,器官开始快速衰竭。那段时间我好几天没勇气去ICU看您,不知道跟您说啥,怕一开口就哭,只能对着您的病床小声说:“爸爸,别丢下我,我不能没有您。”可看着您一天比一天虚弱,我又不忍心让您一个人在冷冰冰的ICU里,天天靠镇定剂度日。最后我们决定接您去私立医院,至少能守着您。我们看着护工给您擦身,医生给您打止痛药,万幸的是,我们陪着您走完了最后一程。医生宣布死亡撤了管子后,我亲手给您剃了胡须,把您的脸擦拭干净,让您清清爽爽地走。
今年国庆的太阳还是暖暖的,就像以前冬天您叫我到露台晒太阳时的温度,舒服得让人想笑。可我还没来得及带您再看一场您喜欢的演出,还没跟您说够“谢谢您把我宠大”,您就变成天上的星星了。不过没关系,我知道您肯定在看着我,就像以前我放学回家,您总在门口等我那样。
以后的日子,我会带着您的爱好好过,把咱们的故事讲给孩子听,也会常对着星空跟您说心里话——老爸,我真的好想您。




